格雷茨之书

与格奥尔格和伊万等人不同,费迪南德·格雷茨是齐格蒙德成长为指挥官后才招揽来的将领,但在这些新兴指挥官中,他较快地升到了齐格蒙德身边,出乎意料的是,他出生在一个文官家庭,父亲曾经是一名神职人员,后来因为战乱被迫还俗,而母亲则是一个中学教师,他早年生活平平无奇,上学并接受基础哨兵训练,似乎和军队并没什么太大联系。

不过霍亨索伦王朝的军事集权化程度本来就超过前朝,10岁以上的小孩,无论哨兵向导,都要接受军事训练,哨兵小孩在接受真正的军事训练的基础上,未来看成绩决定是否成为预备役,这是因为在阿布雷希特篡位初期,有人试图用自己的重点大学录取通知书来逃避服役,而阿布雷希特为了彻底避免这种状况,则干脆直接在义务教育阶段就开始筛选优秀兵员。向导接受训练则更多偏向战场精神梳理、临时精神梳理以及如何在士兵上战场的情况下管好后方等等,严格来说类似于一种“新娘训练”。

到十几岁,哨向少年们刚刚分化好后,就会开各种各样的联谊会,也就是后来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源泉计划”,让少年少女们“自由交友”,因为都是荷尔蒙爆棚的年纪,这群年轻的哨兵和向导们常常不小心就搞出新生命来,接着向导就会休学,等再回来的时候,进度就明显比不上哨兵了,不得不接受做贤妻良母的生活,而对于大部分哨兵来说,孩子同样也是困住他们一生的阀门。

费迪南德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与那些无知无觉就被霍亨索伦王朝的甜蜜陷阱绑住的小孩不同,因为当时信风暴之神教的人很多,费迪南德小时候曾经和父亲一起为战场上的士兵做过弥撒,真正的战场根本就不是那些哨兵少年们想的那样,充满英雄史诗一般的叙事,更有许多底层哨兵并没有自己的阿碧娜,他们会在五感过载中痛苦死去,当时小小的费迪南德会问父亲,说他们年轻的时候可以在训练营里和向导们结下露水情缘,但为何在真正奔向成人世界后,反而要经受痛苦的淬炼,痛苦地离开呢,父亲摇头说力量对哨兵来说既是恩赐也是诅咒,因为拥有天然比向导更强的力量,因此自然也可以凭借卖力来获得更好的前途,有比向导更多的选择,这就是力量的代价,但在性别之外,还有等级和族群的压迫,低阶哨兵更像是这个国家的“工蜂”,让他们在源泉计划里留下了足以保证国家族群数量的后代之后,他们剩下的价值就是在战场上付出他们的血汗,当血汗也耗尽之后,他们就没什么价值了。

因此,在训练营时,费迪南德几乎以某种在旁人看上去几乎过于坚强的意志力抗拒着与向导的深度交流,当他成长到14岁时,他依然没和训练营里的任何向导发生“深度梳理关系”,他深刻意识到,如果自己现在沉湎于肤浅的诱惑,那么以后他的命运就和那些工蜂没什么区别。

当然,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很早时训练营的军医和他自己都意识到他这辈子或许注定要建立一番不世的伟业了,那时候科技还没有后来那么进步,可以在娘胎里就检查出一个人未来的属性,但高阶哨兵或者向导的精神力场往往在少年时期就显得额外突出,他正是其中的一个,当时已经有一些霍亨索伦王朝的高官盯上了他,试图为自家的向导儿子/女儿预定一个东床快婿。

费迪南德·格雷茨只是冷眼旁观这一切,认真学习,努力训练,他的许多同学不理解他甚至嘲笑他,他也充耳不闻。

有一天,训练营里的他们突然被加压了很多训练,据说是前朝余孽叛将瓦尔迪马尔·格奥尔格和西古尔德·贝伦联合发起的一场战役,导致我方损失惨重,区域兵力得不到补充,阿布雷希特甚至到考虑启动他们这些少年预备兵的地步,几天暗无天日的训练和洗脑后,疲惫的少年们带着恐惧和某种狂热的为国献身的欲望睡去,后来他们果然被派往前线,费迪南德第一次对战争有了详细而具体的概念,因为他等级比较高,因此没有一来就被放在明显是填线送死的队伍里,而是跟随大本营一起学习制定策略。

在大本营里,他碰见了当时同样来学习的、与他同年出生的皇储特里斯坦,以及帝国名义上的二皇子,但从未被册封为亲王,据说风言风语里是特里斯坦未来正妃的卢卡斯。

特里斯坦没有他先前见过的那些贵族们的傲慢气质,他说话很正常,符合他的军阶而非身份,他看上去对卢卡斯也不错,时不时会给卢卡斯讲个笑话,拍拍小向导的肩膀,但无论看上去多温馨的动作,在两人之间似乎都有种无形的冰点气氛渲染出某种不祥的悲剧的味道,费迪南德想起关于卢卡斯身上的传闻,这位身份复杂的、现在年仅10岁的、据说是戈特弗里德和欧芙拉西娅遗腹子的少年,似乎对自己的处境表现出一种颇为复杂的无可奈何的接纳和本能的质疑。

大家都对卢卡斯行礼,卢卡斯会向他们致意,但绝不跟他们说话——据说一旦他这么做了,特里斯坦就会性情大变,一整天都不许他出门。

有一天,大本营刚做好一个战略,特里斯坦深度参与了这个战略,14岁的皇储表现出某种极为残忍和冷静的特质,的确有可圈可点之处,将军们同意了这个计划,纷纷恭维这位皇储,而特里斯坦显然也是高兴了,会议结束之前洪亮而威严地喊了一声:“打倒维特根斯坦逆贼,诛杀逆贼血脉齐格蒙德,一统帝国,霍亨索伦万岁!”将军们也肃穆地站起来,抬起手,和特里斯坦一起喊,整整齐齐。

他们这些实习的外层参谋也跟着站起来,有的人带着某种狂热的兴奋,同样声音洪亮地跟将军们重复着,也有人和费迪南德一样划水了,举起手但姿势并不标准,刻意低了一寸。而在这些人里,唯一没有举起手来的,正是卢卡斯。

然而这次战役,似乎并没有让霍亨索伦的人们吃到甜头,敌军方向似乎有个颇为难缠的小队化解了特里斯坦大部分几乎算得上阴暗致命的战术,多年以后费迪南德才知道当时提出这个战术的正是当年才12岁的齐格蒙德。但无论如何,特里斯坦显然也感到羞辱,费迪南德亲眼见证了皇储的暴怒,特里斯坦先前已经参加过好几次战术策划,但没有一次让他感到如此羞辱,他反复捏着卢卡斯的肩膀诉说自己的痛苦之情,这时候年幼的卢卡斯就会学着那些青春期的向导一样安抚特里斯坦的额头,将这头痛苦的野兽慢慢安抚下来。

瓦尔迪马尔和西古尔德打击完霍亨索伦的力量之后,又带着舰队鬼魅般地离开了,帝国也不得不铩羽而归,在即将启程的前一天晚上,费迪南德感觉胸中郁闷,于是独自一人在废弃的矿区里散步,看着摩涅莫绪涅星球的双阳落日,突然感觉自己脑中嘈杂,昏天黑地,他立马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感官过载,这意味着从今天开始,他正式成为了一个成熟的哨兵,他正挣扎后悔自己为何要跑这么远,此时有一根冰凉的、带着薄荷和风信子气息的手指按住自己的额头,那种痛苦的如刀割一般的力量好像突然就被某种如清澈泉水一般的风吹散了。

那个向导比他矮了很多,当他清醒下来之后几乎立刻意识到这是卢卡斯,一瞬间许多基于理性的焦虑都涌上了他的脑子,比如如果特里斯坦皇储发现,是否会对他进行报复,比如卢卡斯为何会跑到这里来等等,但这一刻他只想享受自己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梳理。

卢卡斯松开手,费迪南德也转过头来,卢卡斯问费迪南德是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费迪南德点头,又问卢卡斯为何会独自一人到这里,费迪南德是否清楚。卢卡斯看了费迪南德一眼后突然笑起来,说在你面前何必欺骗自己呢,我知道你也是个异类,所以一定懂什么叫孤独的滋味对不对?费迪南德皱眉说,我不敢同您说这样僭越的话,卢卡斯看他不打算接话,于是叹气说,你的确比那些只会秀肌肉的哨兵要聪明许多,我有预感,你并不属于这个地方,不过,既然你现在想继续装下去,那我没必要不解风情。

费迪南德笑着说“不属于这里?殿下给了我好大一个指控。”卢卡斯说是吗?如果指控对自己没有好处,还算得上指控吗?比如实际上我现在更危险,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向特里斯坦告发我给另一个哨兵做了梳理的事情?费迪南德说不,我没有那种恶意摧残的癖好,我送您回去吧,殿下,但我会和你保持距离,于是两人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下回去了,但在最终回去之前,卢卡斯依然不慌不忙地对他说“但在帝国这样的环境下,你认为你是高阶哨兵又会同那些工蜂有什么不同吗?”

费迪南德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下。后来他就没再见过卢卡斯,3年之后,17岁的费迪南德·格雷茨在某场战役中,带着在混乱的战况中被糊涂的直系指挥官要求执行自杀式袭击的小队,捣毁了他本来应该守卫好的据点,接着去投奔了流亡的维特根斯坦王庭,西古尔德接替重伤不愈的瓦尔迪马尔担任军队最高指挥官一职,并接见了他们这些来投诚的突击小队的年轻人,在那里,他同样也看到了那个15岁的,如胡拉圣光一样耀眼,眼睛锐利如黑鹰一般的15岁少年齐格蒙德。

维特根斯坦流亡政府虽然实际上更缺人,但或许正因为缺人,反而更加惜才,格雷茨被测出来是个sss+哨兵之后,西古尔德和伊万显然高兴极了,在通过一段时间的忠诚度测试之后,他被安排在齐格蒙德和格奥尔格·霍恩海姆(过世的瓦尔迪马尔·霍恩海姆之子)等人身边学习和作战。

齐格蒙德显然比特里斯坦要有人情味得多,他常常为如何在不破坏人道主义的情况下推进战况而绞尽脑汁,他会直接叫格奥尔格和费迪南德的名字,也会让他身边的人们叫他齐格蒙德,当然,格奥尔格和费迪南德还是保持了最基本的距离,他们妥协了一下,不叫他殿下,就叫齐格蒙德“队长”,倘若把齐格蒙德的社交手段放在勾心斗角的霍亨索伦帝国来看,简直就像个没什么心眼的少年,然而,格雷茨却总能感觉到齐格蒙德的力量似乎强大而光明,总是看着更远的方向。

在这样精诚所至的氛围下,格雷茨甚至也一度减少了那些自我疑虑和对生命的诘问,唯一让他偶尔阴郁的,是齐格蒙德问他是否见过卢卡斯的时候,费迪南德告诉他见过,说卢卡斯是个早慧、敏感而忧郁的人,齐格蒙德听到这样的说法就会沉默良久,并表示自己一定会把弟弟和母亲带回来,当然,格雷茨并没有告诉齐格蒙德关于自己和卢卡斯有一次疏导之缘的事情。

齐格蒙德24岁,格雷茨26岁那年,在胡拉一次混乱的宫廷阴谋后,22岁的卢卡斯在欧芙拉西娅的帮助下逃回了齐格蒙德身边,在悲喜交加中兄弟相认,而卢卡斯显然也见到了那位曾经有一面之缘的年轻哨兵,现在维特根斯坦王朝的元帅格雷茨。

12年过去了,卢卡斯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仅仅因为环境有些压抑的少年了,他经历了霍亨索伦父子的轮流标记,心力交瘁,对哨向之间的事情冷感甚至有点抵触,格雷茨好奇地观察着这个破碎的珍宝,他闻到了某种清冷中带着艳丽的气息,闭上眼睛和自己找的那些情人们比较——那时候他已经是颇有些风流名声的浪子了。

他先前对齐格蒙德的滤镜,也慢慢在长年累月的相处中消磨了一部分,齐格蒙德22岁那年和西古尔德发生了战略上的争执,当气愤的年轻皇帝第一次试图用更高等级的哨兵威压(尽管这是年轻气盛的愤怒之下的无意之举)来压制西古尔德时,西古尔德愣住了,并同意了齐格蒙德的部署,实际上,齐格蒙德在作战会议之后就有点后悔,急着给自己的姑父解释自己并非不识好歹白眼狼,但西古尔德只是苦笑着说“不,是臣僭越了,臣忘记陛下已经22岁了,不是那个需要我们一步步牵引的小孩了。”齐格蒙德很难过,但还是咬牙执行了自己的计划,结果没想到这个计划的漏洞却被特里斯坦看出来了,流亡政府经历了一次不算太大的失败——这个不算太大的代价是,西古尔德以自己的性命来为齐格蒙德断后,避免了更大的损失。

随后本来在观战的塔合禄共和国的现任政府,轮值主席显然是个颇为不清醒的人,带着本应该观战的塔合禄共和国就这样莫名其妙进入了战争,和帝国打成一片,流亡政府得以有喘息之机。

这次失败让齐格蒙德的话都少了许多,每次训练或制定战术完毕后,他都会等到最后一个离开,然后在座位上沉默良久,格奥尔格和格雷茨往往会陪伴他到最后,格奥尔格几乎完全是出自一种青梅竹马本能般的关心,他担心齐格蒙德被内疚压垮了,当然齐格蒙德也总是会挤出笑容劝格奥尔格先去做自己的事情。

而格雷茨,齐格蒙德单独面对他时总是有点尴尬的,格雷茨的身份地位很尴尬,他不像格奥尔格这样的元帅之子,他是后来的,但齐格蒙德却意外觉得,这个只比自己大2岁的人或许和自己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的看法。齐格蒙德忍不住问格雷茨说,你认为我会成为和阿布雷希特一样的人吗?

格雷茨只觉得自己内心好像闪过某种刀光剑影般的血腥的东西,然后他摇了摇头,说起码就我的见闻来说,你和特里斯坦完全不同。齐格蒙德笑了笑,带着某种不确信的语调说,是啊,我大概不会像特里斯坦那样,心安理得地用权力和暴力来占据一个向导吧。

当晚格奥尔格拉着格雷茨去喝酒,表示他很担心齐格蒙德的状态,说齐格蒙德没有之前那么阳光,叫他内心发毛,格雷茨简单地劝他宽心,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然后格雷茨突然想起齐格蒙德说的那番话,问格奥尔格,如果用权力和暴力来得到一个向导,是否有一天能征服她的心?格奥尔格差点把酒喷出来,他一向知道自己这个友人的“好名声”,说之前跟你交往的向导不都是自愿的吗?你还说好多都是看着你的脸来的,咋的你爱上一个对你没意思的向导了?我警告你强扭的瓜不甜啊。格雷茨假装损格奥尔格说你眼里我就这么没品啊,两人嘻嘻哈哈一阵,但格雷茨这番对权力和暴力抢夺向导的言论,在格奥尔格的内心也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在齐格蒙德深受sccs折磨的时候,格雷茨也大为震动,之前虽然知道等级越高的哨兵的sccs爆发越厉害,而且爆发时间越靠前,但看到先前一直无所不能的齐格蒙德竟然开始缠绵病榻,格雷茨内心也大受震撼。但时间不会因为一位雄主的陨落就停止,于是梅特涅暗中启动了霍亨索伦王朝寻找向导的计划,此事在将军们当中议论纷纷,就连格奥尔格也觉得不妥,但大家都含糊地认为,救人要紧,齐格蒙德并非刻意,特殊情况是可以理解的。

与此同时,梅特涅也以极为冷静的心态开始准备倘若齐格蒙德真的去世之后要处理的事情, 因为齐格蒙德还没有结婚,所以目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自然是卢卡斯,然而卢卡斯几年之前才回到维特根斯坦流亡王朝,军中的人很同情他,但他的威信和影响力自然还是不够的,卢卡斯自然很明白,于是他直接跟梅特涅说自己要放弃王位继承权,那么第一顺位继承人就变成了威廉明妮姑姑,而且姑姑还是贝伦将军的遗孀,她对军中有着天然的号召力。

梅特涅认可了这个说法,相处几年,他也认可了这位内亲王的人品,但他还是开口了,表示即使威廉明妮即位,您最好还是立刻结婚,因为我们这里显然也不止一个将军要安抚,路开始沉默了一下说,你说的是格雷茨对吧?梅特涅点头,说现在格奥尔格已经有未婚妻,其他将军也已经结婚,但伊万妻子早逝,如果有必要,或许长内亲王不介意和克卢格结婚——那么就只能再次委屈您了,卢卡斯点点头说好,他当然知道梅特涅不是故意磋磨他,实际上,格雷茨作为一个战功赫赫但资历相对不如格奥尔格这种元帅之子,却又高于罗伊斯、费尔巴哈和马尔克这种后来将领的人,很显然他缺乏一个将其拴住的锚点,而恰好,格雷茨的哨兵等级又很高,先前军中集体检测匹配度,卢卡斯和格雷茨的匹配度也有75%左右,完全不低了。

这个消息也通过巧妙的方式透露给了格雷茨,格雷茨并不抗拒婚姻本身,他很清楚单纯论结婚,有的是人愿意扑上来,他并不喜欢毫无挑战性的向导,也不喜欢随随便便就被人安排了,最近他和一个文官贵族家不受宠的小女儿罗斯维塔打得火热,那女孩一开始因为他的容貌而迷恋他,但与他上床后不久便发现他还有别的情人,于是暴怒,格雷茨觉得很讽刺,说我有情人这一点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您在期待什么?希望您是唯一的那一个?我可从来都没有许诺过这些。罗斯维塔听到这些话反而安静下来了,她说我也并非想要一味争风吃醋才选择您,我承认我选择您是因为我有虚荣心,我不愿意接受比我差劲儿得多的大姐能获得更好的婚姻,我心想,与其接受父母的安排去嫁给一个除了家境之外平庸无比的哨兵,还不如找个高等饭票了,我不在乎您的心属于谁,我也知道您之前给我说的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但我无法真的容忍您在厌倦我的那一天用金银珠宝这种次等的安慰把我哄走。格雷茨开玩笑说你不会打算告发我吧,罗斯维塔说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您有多少种办法杀了我。

而对于卢卡斯的事情,罗斯维塔也不置可否,只是皱了皱眉表示那位亲王有点可怜,以及担忧格雷茨会削减他的待遇。但格雷茨本人的想法则更多,某天他在皇宫花园里见到了卢卡斯,他对卢卡斯献上一朵红玫瑰,卢卡斯则是敏锐地感觉到玫瑰有一种特殊的气息,比齐格蒙德这个U级哨兵的红玫瑰还要奇特,他对格雷茨说我知道你不是出自真心,我们都知道这只不过是个政治交易,但如果您想玩,我还是可以陪您玩的——但我锁不住您的心对吗?我已经身心俱疲了,我相信格雷茨元帅不会这么不通情达理,格雷茨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收回玫瑰,彬彬有礼地离开了。

后来因为找到了莉莉,处理莉莉的事情相当程度地耗费了大家的心力,所以没有人再去注意卢卡斯和格雷茨的事情,毕竟格雷茨等级还是比齐格蒙德低一些,所以即使要爆发,也是几年后的事情了,在短时间内,大家不再注意到格雷茨,然而随着莉莉进入格雷茨的视线,有些事情顿时不一样了。

格雷茨知道了梅特涅的手段之后想了一整个晚上,诚然,在帝国方面给莉莉施压的时候,他也是其中的一个,甚至还给莉莉讲清了帝国哨向制度同共和国的差距,但梅特涅对莉莉的设计,几乎约等于将莉莉放置在类似于欧芙拉西娅当年的位置。

格雷茨一开始对莉莉也只是冷眼旁观,此刻他基本上已经对齐格蒙德的所谓天命产生了怀疑,自从莉莉过来之后,他听帝国的同僚们议论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天命”,书好像只要是天命,那么做一切都是可以被许可的,而莉莉作为当前世界上最传奇的向导,居然就这么屈服于齐格蒙德了,这给了他很大的冲击。

在婚宴的酒席上,他又见到了卢卡斯,试探性地问卢卡斯对于天命的看法和观点,卢卡斯沉默说的确额有些东西是我们没法去超越的,比如科学和生理方面的东西,格雷茨说这就是您选择了回来之后进科学院的原因吗?卢卡斯说过去我所经受的,我不愿意让别人经受,我相信姑妈兄长都是这个观点,我我们能找到别的办法的,在那个绝对的、完美的办法被找到之前,我们并不希望元帅轻举妄动。

格雷茨此时又利用自己的权限读了很多古代的历史记录,诸如尤利西斯和莉瑞俄珀皇后的历史真相,帝国对这对开国帝后的说法一直是“英勇无比的皇帝拯救了被民主制度迷惑的皇后”,甚至隐去了莉瑞俄珀被奥利维尔强迫蹭怀孕的历史,他一路看到阿布雷希特带着帝国的军队去弗洛斯塔尔威胁时任国王康奈尔·弗洛斯塔尔交出女儿时的真实叙述,并惊讶地发现,实际上阿布雷希特在护送欧芙拉西娅的时候,也对这和亲公主说过类似的是否愿意跟他一起私奔的话。

他又查阅了一些看上去更玄妙的,几乎在神秘学范围的书籍,有些来自银河联邦时代,有些甚至能追溯到古地球时期,上面提到了一些关于”轮回“和”近似者“的理论。

“轮回”很好理解,就是同一个灵魂在不同的时间段的轮回转世,而“相似者”时一个相对比较冷僻的概念,而且也同样有一定是社会学、环境学的理论借鉴,指的是在某些特定环境下,历史的关键节点里可能会产生一些相似的人物,这些人物未必是一个人,但因为环境的相似,可能出现相似的身份,相似的人物关系等等,他想起了戈特弗里德和欧芙拉西娅,又想起了齐格蒙德和莉莉,觉得某种怀疑种在了他的心里。

他同样找到了古地球时代的一本书上记载的关于“血祭”的相关内容,实际上,这是一种相当古老而没有大规模记载,几乎被正统的玄学界当做伪书,最终只能在民俗学下留下一席之地的法术,但那被使用者仿佛当笑话一样记载下来的例子却引起了格雷茨的兴趣。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在古地球时代的星际探索到银河联邦建立期间,有许多林立的地方势力,彼时本来还作为星际探索的古地球总部被一颗大陨石砸中,所有原始设备都被毁于一旦,而每个殖民星球当时能分到的东西却并不平均,不平均就会发生争吵乃至于战争。

这个星球就是分到的科技遗产并不多,但分配问题却相当大的一个,恐惧的领头者们当时很快分成了两派,有一派希望利用最后的能量逃出去,临近几个姑且还保存有文明的星球求助,而另一群人则表示或许在能到达域外星球之前,我们的转换设备就会报废,到时候我们空守着这个星球这么多资源,却只能像原始人一样烧煤取暖,所以不如保存这些力量,节约使用,等待时机,看能否在当地从零开始建造出一套完整的工业体系来,但远航派则觉得本土派的这种说法更是痴人说梦,古地球时代联机完整的工业体系几乎用了差不多几百年,而直到星际时代为止,人类都还没能攻破基因的奥秘,为自己延长寿命。

最后分歧越来越大,乃至于发生了小型内战,讽刺的是,这时候反而没人说战争浪费消耗资源了,战争最后以本土派的胜利告终,远航派中仅有少数几个人乘着小型飞船从这个星球里逃出去,并对这本书的作者讲述了这件事。

远航派被处决了,戏剧性的是,远航派的首领正好是本土派首领的妻子:柳博芙·罗斯金娜,上刑场之前,她的丈夫弗拉基米尔·波热苏斯几乎在恳求她,说如果你愿意当众对着我认错,我一定会原谅你,并宣布你无罪的,这固然有爱妻之情作祟,但同样也是因为弗拉基米尔实际上对权力和“留着”并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但他背后的势力不可能支持他感情用事。

而柳博芙,则以一种从容到几乎诡异的心态说,你真的明白会发生什么事情吗?你不认为从头开始发展文明实际上是个相当可怕的计划吗?毕竟你是个习惯了现代文明的人,你猜在你的余生里会发生什么?

柳博芙被处决了,而弗拉基米尔也陷入了悲伤中,他登基为当地的国王,但拒绝了臣下们请求他再娶以防止sccs爆发的请求,他说,等我收拾好这一切之后,就随我的妻子而去。

咋一看,故事到现在为止,还仅仅往“爱情与江山”这个方向发展,算不得多离奇,但柳博芙去世后第二年发生的事情就越发奇怪了:柳博芙曾生下过儿子一女,长子阿尔乔姆在很小的时候就夭折了,只留下次女维克托里娅和三子德米特里。

维克托里娅是一名ss向导,长得很像柳博芙,弗拉基米尔竭尽所能地宠爱这个姑娘,但维克托里娅却并没有被宠坏,她聪明敏感、知书达理,因此无论是谁,都没有把针对远航派的清算算到她头上。不过,柳博芙被处决的时候,维克托里娅已经10岁了,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她主动承担起了照顾6岁的德米特里的任务,但同样的,她也对父亲有种礼貌的疏远,弗拉基米尔本来内心有愧,因此并没有对女儿的态度提出异议。

而他那同样早熟,几乎已经和天才没什么区别的小儿子则更加惊人,两个孩子当时都没有参加处决柳博芙的现场,大家慎重地告诉了维克托里娅真相,对德米特里说的则是:妈妈犯了错误,所以妈妈不得不飞到天上修炼去了。他们试图小心翼翼的在这孩子面前隐瞒真相,德米特里一开始也没说什么,直到某一天某个毛躁不紧身的新晋贵族在弗拉基米尔面前再次提起“再婚”这件事,大家都吓了一跳,因为德米特里就在旁边。但更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德米特里从他的玩具城堡里抬起头来,以一种极端冷酷而清醒的语气说:我知道我妈死了,父亲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为何又不做好呢?你走了,我并不认为这群人能带领好这个星球起来的道路,不用等我和维卡长大,这里的所有人都会一起死亡吧。他看着震惊的大人们,又补了一句:既然已经选择了一条路,那就要头也不回地好好做,倘若最后两条路都没走成,那才是彻头彻尾的悲剧,所以,你要结婚就结呗。

弗拉基米尔事后查证了很久是否有人对王子说了不该说的东西,甚至去问了女儿维克托里娅,维克托里娅自然否决了这点,但她自那以后就跟德米特里跟得更紧,德米特里原本并不喜欢姐姐的执着,不过维克托里娅从来不干涉德米特里做什么,哪怕德米特里偷偷看禁书,她也只是简单地吩咐几句不要沉迷于此。

这对姐弟保持着诡异的亲密和默契,直到维克托里娅16岁,德米特里12岁那一年,平衡被打破了。

彼时这个古老的星球“亚当”,发生了好几次天灾,损失惨重,先前因为远航派的原因他们曾大规模封禁过通讯设施,因此全程只能靠自救,后来就真如柳博芙所说,科技慢慢变成了奢侈品,成为如同旧时代的黄金一样珍贵的东西,从底层开始,自上而下,慢慢的,发生活方式开始降级。

作为亲王,维克托里娅和德米特里自然不需要过这样的生活,年轻的维克托里娅看着星球上的生活越来越糟糕,心急如焚,她研究的方向是量子物理,这个学科甚至是专门为她保存的—本来因为缺乏传承等因素,这学科几乎要灭绝了。

这时候,底层开始接二连三爆发起义,虽然因为高层和底层的武器代差,许多起义很快就被镇压了,但维稳和招安所要花费的资源也越来越多,弗拉基米尔不得不迎娶了当地一位左右逢源的向导马克西姆·波罗斯克,而这位美丽的向导是个寡妇,他带来了同前夫所生的儿子,19岁的ss级哨兵伊利亚·波罗斯克。

伊利亚几乎一到家,就对维克托里娅开展了猛烈的追求,他没有用“继兄”的身份压人,而是全心全意付出自己的真心,维克托里娅虽然有所困惑,但伊利亚的真心也让她有所触动,她甚至打算尝试着和伊利亚“交往一下”。弗拉基米尔一开始听说这事儿时几乎是震怒的,但马克西姆则警告和劝说并存,说伊利亚好歹知根知底,我记得现在在国内并没有从家世、年龄、身份和智慧上足以和维卡匹配的其他哨兵吧,弗拉基米尔有些憋屈,但也的确觉得马克西姆说得对。

然而,德米特里似乎无法接受这一点,德米特里才12岁,但精神力场强度极高,据推测可能会分化成sss级以上的哨兵。另外,先前一直紧紧看着自己的姐姐,如今要分出许多精力给那个新来的伊利亚,德米特里感觉自己的内心好像被割了一块一般。

或许是他的嫉妒表现得太明显,马克西姆很快找到了他,试图以继母的身份劝诫这个孩子,德米特里表面上保证了以后一定会收心,但对姐姐的迷恋却越发狂热。

在他16岁那年,伊利亚和维克托里娅打算结婚,但新婚前夜新婚夫妇和新娘弟弟全部失踪,大家焦急地寻找着,终于在当年处决柳博芙的那个林子里看到了惨绝人寰的一幕:伊利亚的胸膛被刺穿,而维克托里娅的尸体被放在成群的蓝色和黑色玫瑰中——这是当地难得的科研成果,众人手忙脚乱,但维克托里娅的身上除了脖子上有一条看起来按理来说早就已经结好的吧之外,没有任何伤痕,尽管从流下的血液的抛洒痕迹来说,致命伤的确应该在这里才是。

没有见到德米特里本人,那么他就自然然被认定为凶手,悲痛的弗拉基米尔和马克西姆立刻对唯一还活着的儿子发了通缉令,他们带回了两个年轻人的遗体,打算将两人合葬在一起。

当晚按理来说大家应该守夜,但当晚在灵堂附近的人几乎都闻到了某种诡异的甜香,仿佛蓝黑玫瑰的某种加强版,于是他们都莫名其妙地昏睡了。弗拉基米尔是第一个在梦中醒来的,他被熊熊燃烧的火光唤醒,他叫醒了所有人,大家不得不立马去附近的沙漠搬运沙子灭火,但这火焰从新婚夫妇的冰棺一路诡异地蔓延到弗拉基米尔和柳博芙的旧居里,弗拉基米尔突破重围来到了那个自他登基之后已经不再去的家里,发现德米特里抱着姐姐的尸体安静地坐在火中,他对父亲说,你看到血了吗?血和火从谱系上来讲,是一种颜色,还有玫瑰,我本来想找到红玫瑰,但这里没有这种东西,只有蓝色和黑色的,多么绝望。爸爸,你让我很失望,这些年来你没有拒绝那些问题,不过没关系,我和姐姐会帮你解决的。

不久后失去了爱子的马克西姆和弗拉基米尔离婚,弗拉基米尔没过多久也去世了,奇怪的是,从那之后,第一对再婚而妻子骤然死亡的哨兵,几乎都会立刻死亡,而非几年后精神衰竭再死,除非妻子是缓慢自然死亡的。

格雷茨关上书,思考了很久,久到善于谋划的他都觉得有点头疼,再最后关上书,下了一个几乎肯定的结论:悲剧的三个主人公还没有出生。

当他把莉莉抓到旗舰上时,在那场著名的关于血祭的对话之后,还有一场单独的、莉莉从未宣之于口(因此正式事实上从来都没留下过记载)的对话,他问莉莉是否对前世发生的事情有记忆,而莉莉则恳切地说并没有,于是格雷茨故意“恶毒”地告诉她说,你知道吗,等轮回几个回合之后,你和齐格蒙德注定的结局是分离,而莉莉则说,倘若真是命中注定,我又怎么可能阻挠呢?不过只能延缓痛苦的步骤罢了,但是我仍然觉得,或许某些人一刹那间做的基于生存本能的良善选择,或许会成为破局的关键。

格雷茨自杀了,死后他的灵魂果然没有消散,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会时不时地反复切换人生和画面,一开始他对此毫无察觉,好像去度过了另一种人生一般,但后来总有个女声对他叹息,说你应该去做你该做的事情了,而不是沉湎于现在这种放纵中,他就跟那个女声说了自己没办法从这些幻觉中解套的事情,而女声则告诉他,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恨,除了莉莉和你的手下,你需要对他们负责之外,你认为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起码你认为格雷茨的责任比你大,格雷茨说现在我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

女声便不再回答他了,格雷茨又继续在幻境中游荡着,终于有一天,他感觉自己游荡到了个奇怪的地方:当年莉莉住的旧行宫和宫内的花园,旁边却是一个与之格格不入的冰山,花园里花朵破败,百草枯萎,唯独黑玫瑰开得很热烈,他知道这是齐格蒙德和莉莉的第二个孩子,“血祭”的时候那个正在莉莉肚子的孩子。他已经成为“梦魔”,所以理所当然会知道现实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他看着这个孩子,某种几近于恶劣,但不如说是一个拥有永恒意识寿命的非人类注定会做的事情,他看到了这个孩子对人生的迷茫和困惑,于是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去教育这个孩子,而或许是他的确和这个孩子也有缘分,这孩子来他的梦境频繁得可怕,以至于他们建立了某种极为微妙的师生和父子关系,他知道奥托依然尊敬他的父母,但有许多问题,他得不到解答,就必然会来找自己。

有一天,青春期的奥托过来告诉他,说自己的评级结果出来了,是ss+级别,格雷茨感受着奥托的气息,饶有兴味地问他是哨兵?奥托当时愣了一下,但没太在意格雷茨的停顿,他虽然聪明,但对待这种事情却有种莫名其妙的迟钝感,就好像脑子被罩了一层雾气一样,奥托在梦里困惑而颇有挫折感地说,兄长是sss哨兵,弟弟是sss+,全家的等级就他最低,虽然根据他从父母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可能是因为他出生前发生的那件让全家都讳莫如深的事情,因此从来不因此而对他失望,但奥托内心还是有些难受。

格雷茨则意味深长地告诉他,你以为的真相可能并不是真相,真相可能是诱人的,但也可能是令人恐惧的,这段话可能并不适用于任何人,但肯定适用于你,奥托不解,但格雷茨的这种态度一直叫他恐慌,直到他16岁那年,在梦里他突然爆发了某种他自认为“不该产生在一个哨兵身上”的情热,格雷茨怀揣着某种好奇心和一些基于多年相处的奇妙感情,半指点着和奥托发生了关系,那之后奥托更加迷茫,但他的本能却没让他质疑“格雷茨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格雷茨甚至还告诉他:“如果你22岁那年还适应不了这个世界,不如就跟我一起走吧。”

当然,格雷茨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真的打算带奥托走,他对这个世界有太多怀疑,但却并非纯粹的怨恨——否则他当年就不会放罗斯维塔和埃克伯特——那个正被霍恩海姆收养、甚至成为皇子们的青梅竹马的孩子走了,他没有纯粹破坏的癖好。他只是想看看这个孩子会有什么反应,而奥托真的回答要跟着他离开时,他发现他的第一反应是:“那个孩子其实留下来更好。”

终于在奥托22岁这一年,真相揭露,这一次,他不但梦到了奥托,还梦到了齐格蒙德和埃克伯特,他饶有兴致地抓着奥托,奥托有些惊慌失措,他却对奥托说“别怕”,然后在齐格蒙德的震惊中,说你确定你真的做好了一个父亲的职责吗?而对于埃克伯特,这个真的有自己血缘的孩子,他则决定给他多一点挑战,诘问他是否真的做好了面对自己血脉的准备,而当最后奥托和埃克伯特终成眷属后,他选择了离奥托站得远远的,因为他知道自己将不再有机会将这个年轻人“带走”。

他觉得,按照自己生前的秉性,这种报复实在过于轻松,甚至可以说有点窝囊了,不过,那个久违的女声却在这时候莫名再次响起了,她说,你完成了第一个挑战,现在,我也要下去了,我们游戏要开始了,你可以帮我继续完成这一切吗?格雷茨还没来得及询问她到底是什么挑战,却就明白这一切了:密特拉·维利西莫出生了。

在密特拉出生之前,他也尝试过进入迈尔斯的梦境,他拥有潜入任何人梦境的能力,但迈尔斯的梦里干净得可怕:迈尔斯也会始终站在那片皇宫花园和冰原交接的地方,但与奥托的梦境不同的是,迈尔斯总是站在有冰的那一方,其实在梦里于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阻碍,但不知为何梦里的迈尔斯却始终看着那片看起来虽然破败阴冷但无疑还是要比冰原温暖许多的花园,踌躇不前。

他也尝试过去进入欧根的梦境里,第一次进入欧根的梦境时,他看到了一个与现实中完全不同的孩子,在梦境里,欧根经历了几乎另一个人生:奥托从出生起就是向导,从未被误诊过,他仍然暗恋奥托,但奥托却在16岁那年被活着的格雷茨抢走并标记,回来之后伤痕累累,纵然和朱塞佩结婚也没有解决内心的伤痕。而这个世界的齐格蒙德犹豫再三,最后并没有衍生要废海因里希的想法,于是欧根被铸造为一把剑,因为对奥托的感情使他迷茫,于是被玛格丽特·梅克伦堡趁虚而入,为了皇室的面子,而不得不和玛格丽特结婚,又因为玛格丽特的野心勃勃和粗鲁愚蠢而离婚,在战场上遇到了父母双亡的首席参谋和军医阿德里安,他“父母双亡”,只有ss等级,不足以安抚他这个sss+,但因为自己不是皇储,父母都表现出了某种几近于另一个层面上的放弃的“对自由恋爱的理解”,而迈尔斯则是乌勒都联合团的头子,对他表现出异样的兴趣,最终他为了剿灭迈尔斯,不得不开着飞船和这个狡黠的邪教头子同归于尽,留下阿德里安和独子希尔德里克在皇室生活。

欧根在梦里那个虚假的死去的灵魂见到格雷茨之后,曾愤怒地问他为何要制造这样恶意的剧本,格雷茨却说,这不是满足了你作为一个“悲剧英雄”的形象吗?于是他帮欧根修正了一个更可怕的剧本:欧根掀起内战,干掉了海因里希上位,接着用各种手段逼迫埃克伯特叛逆,最终以反贼的名义剿灭了埃克伯特,并强占了自己的兄长奥托,他依然娶了埃塞克斯部落已经覆灭而沦为孤儿的阿德里安,但更看重他“好掌控”,他对阿德里安的感情里出现了更多的“不容置疑”的意味。除了阿德里安和奥托外,无法容忍欧根越发残暴行径的迈尔斯开始积蓄自己的力量,但被欧根识破并剿灭,欧根甚至直接把迈尔斯和埃德加变成了自己发泄更加黑暗欲望的禁脔,但迈尔斯却告诉他,齐格蒙德才是自己的理想型,以及自己曾经幻想过生三个孩子等等。欧根则玩弄了迈尔斯的感情,而文森特则被当做内亲王养大,欧根继续教阿拉里克应该如何“看管好”自己的妻子。不过更叫这群人绝望的是,虽然欧根的确清除了这么多异己,但他的确又是个极其卓越的帝王,因此除了这些争议之外,他不但没让国家乱套,重复霍亨索伦二世而亡的悲剧,反而平稳地过渡了国家。

格雷茨说,我知道你在恐惧什么,年轻的亲王,你知道吗,你其实是后来才被加入这个剧本的人,所以除了奥托之外,你可以看到这么多的可能性,他看到的可能性更多,甚至连霍亨索伦王朝也不过是一种预演,而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事情,我宁可不去告诉他,也不想看到他因此而悲伤,至于你,你足够坚强,因为你足够黑暗,我知道你在竭力克制你内心中更加黑暗的一面,虽然你的人生好像一帆风顺,但你本来该因为这些命运的转折随风而起,成为那个足够聪明的破坏者。

欧根在梦里和他一起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来却只剩下坚定:“我不会让这些可能性发生。”在埃克伯特和奥托结婚后,他几乎以一种坚韧不拔的克制着对奥托的爱情,何况,他对阿德里安的爱也真实不虚。

齐格蒙德和莉莉去世后,他并没有见到这两个人,他心想或许他们和自己并非同一个轮回体系,随着生前的故人一个个离去,他似乎又要开始踌躇,何况密特拉在诸人的心中布下了影子,然而,在这其中,奥托的儿子阿纳德则引起了他特别的兴趣。

他曾经潜入十几岁的阿纳德的梦境,阿纳德看上去比他母亲要活泼一点点,也更脆弱一些——或许是因为他并没有经历过那令人困惑的属性认知时期,阿纳德问他是谁,格雷茨则提醒他应当对自己这样的中年人保持警惕,因为某种程度上阿纳德会承受奥托“未竞的命运”。阿纳德若有所思,说我会尽力离危险源头更远一点。后来他因为要进入文森特的梦境而放过了阿纳德,结果阿纳德就被朱塞佩抢走了,在阿纳德被朱塞佩囚禁期间,格雷茨再次进入了他的梦境中,问他现在是否领悟到了命运的残酷,阿纳德没有哭闹,而是问格雷茨“你当年所说的我母亲未竞的命运,究竟是什么意思”,格雷茨说我以为你应该明白,如果我当时再晚一点,说不定就不会叛乱了,那时候我盯上的就不会是你的外祖母,而是你的母亲,阿纳德震惊,但格雷茨说你所遭受的重创,比起你母亲来还是凶险了不少,朱塞佩也完全不如我,于是他在梦里教阿纳德如何稳住朱塞佩,如何迷惑亚伯拉罕,客观上为阿纳德离开创造了条件。

在文森特的梦境里,格雷茨则侧重问文森特是否对阿拉里克有真正的感情,是否还在留念和希尔德里克过去的时光,他知道文森特对希尔德里克是有真感情的,只是文森特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这种感情属于“爱”,他甚至会时不时化作希尔德里克的样子迷惑文森特,文森特先前几乎要受不住这种迷惑,然而,文森特似乎也始终没跨过那条界限,甚至在阿拉里克和艾伦发生那种特殊联系之后,文森特也始终没有跨过那条界线,而文森特对格雷茨的说法是“我听到链接的那一端在呼唤我”。

因为格雷茨在这段时期只出现在许多高阶皇室和贵族相关向导的梦中,因此这段时间对他的研究并不多,在文森特这一代人去世之后,皇室的质量也慢慢下降,格雷茨开始失去目标,他只是潜心作为密特拉女神的使者,观察着属于向导的“恶念”,或者偶尔也出现在一些相对不那么高级,但有潜力的向导的梦中。

最早将其记录下来并流传出一定广度的正是艾曼努埃尔,艾曼努埃尔是第一个作为哨兵“观察个体”梦见格雷茨的,虽然先前格雷茨也不是没给齐格蒙德、埃克伯特和欧根托过梦,但本身这两个人都是和他本人业力相关者,在第二王朝开国相关人士纷纷离去后,他几乎就只骚扰过向导。

艾曼努埃尔第一次梦见格雷茨是在他被维蒂吉斯囚禁了差不多几年之后,在梦里他几乎立刻就认出那是格雷茨,他问格雷茨为什么会闯进自己的梦里,格雷茨则说你错生在了一个哨兵的身体里,艾曼努埃尔不明所以,有些烦躁恼怒,后来他去了自由邦爱上罗伯特之后,格雷茨在他梦境里便出现得越来越多,有一次,格雷茨让艾曼努埃尔在梦里体验如果罗伯特是哨兵,他是向导会有什么区别,他看到了自己因为向导之身,反而从来都没有真正被维蒂吉斯重视过,甚至早早被维蒂吉斯找好联姻对象,而母亲失宠甚至更早,几乎戳破了艾曼努埃尔所有关于父爱的幻想,而因为罗伯特是哨兵,所以维蒂吉斯追莉安娜追得更紧,他几乎对自由邦发动了一些并非基于理性的战争,并且险胜了莉安娜,为了保全自由邦的斗争成果,莉安娜选择曲意逢迎,最终维蒂吉斯废黜了艾丽卡并立莉安娜为皇后,而阿加佩托斯和玛拉的斗争则更加艰难,后来莉安娜艰难地通过后宫阴谋杀死了维蒂吉斯,让位给阿加佩托斯,并带走了罗伯特。

这一次所罗门和撒图里努斯等人都不存在,他同样在此期间爱上了罗伯特,但这次他嫁给了一个普通贵族,因此暗恋几乎以一种更禁忌重重的、无疾而终的形式结束了,不过在维蒂吉斯死后,他也和那个哨兵离了婚,跟着莉安娜一起回了自由邦,但因为这次他没有被sccs干扰,因此余生一直孤身一人。

艾曼努埃尔看这条if线的时候一直很平静,格雷茨问他的感想,艾曼努埃尔说也算是看到了另一条路的样子,在他手刃了撒图里努斯等人之后,格雷茨似乎也对他的选择有点震撼,艾曼努埃尔则说“我现在不是践行了你想要告诉我的吗?有些本身基于疯狂和孽缘而生的东西,没必要一直留在世界上”,格雷茨第一次在梦境中对一个人肃然起敬,后来他再也没进入过艾曼努埃尔的梦境。

下一次是进入阿玛迪乌斯的梦境,阿玛迪乌斯从小压力就特别大,他有着看上去外表要大得多的需求,格雷茨第一次进入他的梦境是在他失去那个未出生的哨兵妹妹之后不久,他一开始并非以现身的形式出现,而是以菲茨威廉的样子出现,但阿玛迪乌斯在第一个梦境里就果断拒绝了菲茨威廉并表现出对此人的生理性厌恶,格雷茨觉得很有意思,这意味着阿玛迪乌斯的表层意识和潜意识出现了很大的出入。

下一次于是他直接以格雷茨的模样现身,此时因为艾曼努埃尔的手稿以及格雷茨偶尔出现在其他向导梦境里的功劳,格雷茨已经偷偷被异色密特拉教供奉,阿玛迪乌斯作为一个从小就看禁书的人,自然而然很快意识到了现在在他身边的人正是格雷茨。

阿玛迪乌斯是和格雷茨争论最激烈的人,这个在现实生活中常常内耗的人,在潜意识层面却异常坚硬,格雷茨试图从“害怕无颜面对父母”这个方面攻击阿玛迪乌斯,但梦境中的阿玛迪乌斯却冷淡地指出自己天赋卓绝的现实,并讽刺格雷茨如果单纯认为这些可以拿捏自己,这几百年来的观察似乎也不怎么样,格雷茨第一次被一个皇室向导反驳,颇为惊奇,他意识到这个向导比起奥托,似乎更接近迈尔斯。

拉斐尔的梦境被动性则的确要强一点,拉斐尔本来的梦境是最像奥托的,似乎一切愉快的意向都指向学术,但经历了弗洛鲁斯的抢夺之后,拉斐尔的梦境里也开始出现格雷茨,拉斐尔完全凭借先前看过的杂书储备认出了格雷茨,并直接表示是否能和格雷茨做交易,格雷茨也确实帮他指点了几个迷津。